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低智儿童:一个群体的眼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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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4-07-23 [来源]南风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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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有时候,我甚至想叫她去死。”

这是一个母亲的诉说,一个边缘智力儿母亲的绝望之语。

有那么一群智力发育迟缓的孩子,他们的智商,用国际通用的韦氏智力测验量表测试,测试结果在70~85之间。

他们外表与常人无异,但在学习中,纵使花费最大的精力,他们在试卷上的分数,却永远只有那可怜的20、30分,

有人会把这群孩子称作智障,但实际上,他们仅属于边缘智力儿童,或者低智儿童,即介乎正常智力与智力障碍之间。

他们在普通学校里,备受歧视,甚或被边缘化,被劝退。而入读特殊学校,也并非一件易事,或是“进不了”,或是因家长认为“不适合”。

边缘智力儿,犹如社会的一个灰色地带,被社会所忽视。

现 实

10岁的兰兰,皮肤白皙,圆圆的脸蛋,和一般的小朋友并无二样,她,是一个边缘智力儿。今年,兰兰在广东省东莞大朗一家小学读二年级,身高将近1.5米,已几乎是全班最高的。

2014年6月下旬,《南风窗》特约记者见到兰兰时,兰兰正在溜冰,直行、转弯、加速,每个动作都十分熟练。

兰兰家本在农村,自小,她说话、走路的时间都比同龄孩子要晚,当时,兰兰的母亲高霖并没在意,认为孩子迟点学会这些也没什么关系。

真正让高霖在意起来,是兰兰4岁上幼儿园时。那天,班里的小朋友一起到操场照合照,站好了位置后,高霖却怎么也看不到自己的女儿,再细看,原来女儿在离照相位置很远的地方,孤独地一个人玩耍。

从那时起,高霖才开始有了真正的担忧,感觉到女儿的不合群。

而后,她带着孩子到医院检查,血液等各项身体指标均正常,最后医生关起门独自对小孩进行诊疗,没多久,医生出来告诉她,“你的孩子有智力障碍。”

“怎么得了这种病?”高霖一下子懵了,追问医生,怎么治。但医生告诉她,完全治愈很难,只能慢慢引导。“都不知道是不是我怀孕时吃错药了还是怎么的,女儿怎么会得这种病。”

自此,高霖几乎独自承担起了对女儿的治疗及教育,她不再打工,专心照顾女儿。多年间,高霖带着孩子不知道跑了多少家医院,看了多少关于智力障碍的书籍,孩子也吃了不知多少治疗药物。

而在此期间,高霖夫妻也闹起了矛盾,丈夫说,不管了。

2012年,兰兰8岁,高霖再次带女儿到医院诊断,诊断结果显示,智商是70,恰恰属于边缘智力范畴,这也是兰兰最近一次的诊断结果。

直至如今,100以内的加减法,兰兰做题仍是错了一半。即使是拼音,单个会读,连起来却不会。成绩便更是不用说了,数学成绩10多20分的居多,最多时,兰兰得过50多分,但语文成绩会稍好一些。

兰兰下午4点半放学,回到家,高霖辅导她做作业都要到将近晚上10点。“她累,我也累。”高霖说,每次做作业,女儿还要拖拖拉拉,没做完就想去看电视,“这不是找打吗”。

从前年开始,高霖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“折磨”,再加上丈夫的不理解,丈夫对女儿的放弃的态度,她的脾气越来越暴躁,有时用脚踹女儿,扯女儿的头发,甚至扯出了一块皮,“我叫她去死,去跳楼,骂她这样活下去也只能是个废物”。

在她粗暴地对待女儿的同时,她的心“在滴血”,“每打一次,我都哭一次,但我做的一切,所希望的,都是她能够有一个好的未来”。她对女儿,始终还抱着希望,希望女儿未来能找个人家嫁了,不会被人嫌弃,而她也时常安慰自己,爱迪生小时也被人认为是弱智。

在兰兰家中,《南风窗》特约记者拿出笔纸,给兰兰出了几道100以内的加减法,10、20、30等整数相加的题目,兰兰很快便能做出,但涉及稍显复杂的数字,例如13加17,兰兰便需要思索几秒。做完题,兰兰便一溜烟跑去开电视,熟练按到她喜欢的电视节目,津津有味地看起来。

这一次,高霖没有再打她。

困 境

即便对女儿仍留存着希望,高霖也苦恼于这一点:希望之火一次次被现实泼灭。

3年前,经朋友介绍,高霖让孩子进了一家幼儿学校,每天费用300元,这时的高霖,已经完全是“豁出去了”。

可一个多月后的一天,学校老师直接把兰兰的行李收拾好,让高霖把孩子接回去。“仅仅因为我小孩在学校玩球的时候被车碰到,老师就说怕了我小孩,不愿意让她在那儿呆了。”

这是兰兰的第二次被放弃,前一次是家人,至亲,这一次,是学校。

前年,孩子8岁,高霖再次让孩子入读了一对一的学校,可听人说,孩子离不开群体,于是在那个学校呆了一年后,高霖毅然决定,让孩子进入普通的学校入读,“课堂上跟不上,最多晚上回来再补习”。

可是一切,都没有高霖想象的那么顺利。

今年2月份,兰兰的班主任向高霖下了最后通牒,让兰兰退学。原因是兰兰成绩太差,且时常动手“打”班里的同学,学校已经多次接到家长投诉。这是老师的最后通牒。

再一次,高霖担忧,女儿又要被放弃了。

幸运的是,经过高霖和老师校长解释,学校对兰兰的情况表示理解,最终,兰兰没被赶出学校,而学校,也不再将兰兰的成绩计算入班级成绩。“就让女儿在里面混吧,能混多久是多久。”她本想,买点水果零食到兰兰所在班里,向同学们表示歉意,但没有成行。

高霖也曾考虑将兰兰送到民办教育机构,但面对高昂的费用,她望而却步。

兰兰在学校被同学取笑,被学校所嫌弃,但不止是她,家住东莞望牛墩镇的边缘智力儿小军,在学校里,也同样如此。

小军今年7岁,念二年级。《南风窗》特约记者在今年6月下旬见到他时,他正拿着自己画的一幅画,在给哥哥炫耀,那是一只黄色的蝴蝶。小军个子不高,长得白白净净,见到家里有客人上门,还会主动倒茶待客。

平日在家,小军也会帮忙做一些简单的家务活,但在学校里,他成绩一般在10分左右,且不爱和同学交流,有老师甚至和小军母亲说,“你孩子是‘黐线’。”

小军家人曾带他到东莞市人民医院检查,与兰兰相似,小军的检查结果显示各项身体指标正常,仅是智力发育相较正常小孩慢一些,但并非智障。

小军母亲认为,学校老师已经彻底放弃了他儿子。“老师跟我说,他们已经尽力了,孩子不听话,成绩也提不上去,他们也没办法。”小军母亲在家务农,文化水平不高,“他们让我在家用心教自己的孩子,我想教也教不了。”

可让小军母亲难以理解的是,学校老师在学习上不管,可为何在学校生活里也几乎把小军忽略了。一次,她发现小军的语文课本少了两页纸,一问才知道,原来是儿子在学校里受了欺负,被同学撕掉了。她把这一情况反映给了班主任,可班主任的态度极其冷淡,最后事件不了了之。

还有一次,小军的算盘在学校里不见了,因为有前车之鉴,小军母亲直接把情况反映给了校长,“可没想到校长也帮着老师,说老师也管不了这事”。

挣 扎

无论是高霖还是小军母亲,在《南风窗》特约记者和她们接触时,她们询问得最多的问题便是:“有没有适合我小孩情况的学校?”每个低智儿的母亲,都想要为自己的孩子找一个适合他们的学校。

“如果有老师能够耐心教导我小孩的话,他的成绩不至于这么差。”小军母亲已然受够了学校给她的孩子所施加的冷暴力,“他又不是弱智,只不过是笨了点而已。”

高霖也期望,她女儿能够入读一所能公平对待每个学生的学校。

可现实却往往与愿望相悖。

在东莞,目前针对适龄入学残疾儿童的公办教育机构,有市残疾人康复中心、市残疾儿童学前教育中心、启智学校及今年9月正式办学的东莞市康复实验学校。4所学校里,仅有后两者是以特殊儿童为教育对象的12年制特殊教育公立学校。

高霖曾到启智学校咨询。甚至连学校的扫地阿姨都对她说,“你的孩子那么正常,放到这样的学校浪费了。”高霖一想也是,当她看到启智学校的孩子单从外表上便已能看出是智障时,她打了退堂鼓。

一如高霖,小军母亲一听到启智等特殊学校,连连摆手。

事实上,高霖及小军母亲并不知晓,启智学校不招收如兰兰、小军等边缘智力儿童。

今年5月份,东莞市教育局曾下发通知,要求各镇街,能适应普通学校义务教育的本市户籍学生,应按就近原则安排其进入公办学校随班就读;轻度智障、听障的,应建议和推荐其到东莞启智学校接受义务教育,中重度残疾建议联系市康复实验学校接受义务教育。

启智学校校长徐淑兰对《南风窗》特约记者说,该学校招收听障和智障适龄儿童入学,但因为学位已难以满足患中、重度智障的儿童学位,没有学位接收轻度智障儿童。这意味着,边缘智力儿童更是“求学无门”了。

徐淑兰说,此前也曾有轻度智障儿童的家长来电咨询,又或是到校看一下情况,“但往往他们看了,最终都不会选择把小孩放到我们学校,担心学生整体素质太差,对小孩的未来不好。”

目前,启智学校有9个年级,22个班,学生298人,在今年的一年级招生中,仅招2个班,每班12人。东莞市康复实验学校9个年级招生名额共200人,首期招生优先户籍儿童,对于非莞籍儿童则根据轮候排序、学生能力评估、面试等综合情况评定。

这对于数百万人口的东莞,一座拥有很多特殊儿童群体的城市而言,无疑远未能满足。据公开资料显示,仅在去年东莞市残联的一次摸底调查中,有需求入读东莞市康复实验学校的残疾儿童就有800人。

未 来?

一方面是庞大的需求,一方面是相对被忽视的群体,即便边缘智力儿童的数量难以统计,但如今,作为边缘智力儿,兰兰等人均陷入了困境。

入读普通学校,却备受歧视,甚而因成绩差而被学校边缘化,遭受“冷暴力”。正如兰兰先是被学校劝退,再是成绩已经被学校剔除在外,“在里面混日子”;而小军,学校也已对他不闻不问,把他当空气。

这一情形,源自于学校绩效考核方式以及“唯分数论”。学校将老师的绩效与学生成绩挂钩,一旦班里出现成绩不好的学生,则会对老师的薪金、学校的升学率、办学质量造成负面影响。如此,学生的成绩与各方利益相关联,在对利益产生负面效果时,学生成了最终的牺牲品。

与此同时,不可否认的是,进入普通学校入读,不可避免地会给学校造成各种“难题”。

社会对边缘智力儿群体的忽视、特殊教育机构的缺失、低智儿童家长的意识不足等原因,使得这部分群体的求学陷入了多难境地。

要解决上述难题,目前在国内,普遍采取的是一种称为“随班就读”的融合教育理念。这指的是特殊儿童在普通教育机构中,与普通儿童一起接受教育、生活的一种教育模式。东莞市残疾人康复中心主任陈惠英表示,“随班就读”模式的推广,最重要的是健全的特殊教育体系。特殊教育体系应囊括专门的分管部门、专业的师资配置、专门的经费投入,以及完善的数据库等等。在师资配备方面,普通教师首先要读懂孩子,才能进行针对性教育,且应对这部分孩子有正确的期望值,如此,老师和家长的压力才会减小,而施加于孩子身上的压力也相应更小。同时,也应有特教教师与普通学生沟通,组织特殊学生与普通学生的交流、游戏活动,以消除普通学生对特殊学生的误解,不要把这部分孩子看作“另类”。

“可惜的是,即便是全国,都还没有如此健全的特殊教育体系,更勿论广东,甚至东莞了。”陈惠英感叹道。

(应受访人要求,文中兰兰、高霖、小军均为化名)

(责任编辑:HN025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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